三奶奶的话说得很尖酸刻薄，对于一个死人还不能谅解，这得有多深的仇多大的怨。唐大奶奶缓口气，悠悠道：你们娘家孩子舅舅隔得远，这兵慌马乱的，也赶不过来。你是再有多大的怨气，这会子人也死了，再说也没用，倒不如图个省心，由孩子大伯料理。你横竖去哭个灵便好，到底你还入了唐家的族谱，这事儿你推脱不掉的。二奶奶道：是呀，是呀。弟妹，好在孩子大伯也不说你，知道谁是谁非，你不情不愿的，装个样子也好。三奶奶搅着帕子，不发话。众人都望向她，她一会子才道：哭灵的事走走形式也罢了，叫我挤几滴泪那可不能了。说着起身离开。

二奶奶听了心里反倒有几分畅意，唐家阴盛阳衰，从她们二房开始，如今三房和她一样一样的，她反而不在自怨自艾，横竖还有个比她更惨的，和文绣比起来，她好歹还有个儿子在身边呢，将来照样是娶媳妇抱孙子，相较下，她比文绣好几倍了。当然这只是二奶奶的心里话，面子上她还是要替文绣落几滴泪，皱几下眉头。

二房三房的人走后，大奶奶和唐恒仙又是一阵叹气，婚事还没办丧事倒来了一件，也不知触了谁的霉头。两个人正自说这件事，春和进来道：王公馆来电。大奶奶发着呆也不问只低头望着地，唐恒仙问：谁打来的？他的意思若是王宸晔打来的，叫紫荑接电话，王太太打的只叫妇道人家说话便是，若是王老九的电话他作为一家之主才去接，也好体现他作为家长的威严。春和回道：是九老爷。唐恒仙便跟着去隔壁的书房接了通电话。一时唐恒仙接完电话出了书房，见大奶奶还坐在那儿低头不语，便坐回椅子上，道：你愁什么？王家的人比我们还愁呢。大奶奶方回头道：这话怎么讲？唐恒仙得意地闻着鼻烟道：你知道王老九打电话来作什么？大奶奶道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，都这个节骨眼儿，还卖什么关子？唐恒仙闻着鼻烟里的杏仁香，心满意足，道：王老九刚探我的口气，问这婚礼可否提前？大奶奶道：提前？提几天？唐恒仙伸出三个手指头，大奶奶道：提早三天，作什么？唐恒仙摇头道：是三天后结婚。大奶奶吓一跳，弹起身道：我们家都乱成这样，他还能开玩笑！唐恒仙不紧不慢，放下鼻烟道：三弟在这个时候去世，这婚事也要耽搁了，再说办完丧事又办喜事的，终究不吉利，倒是想个策儿周全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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